谨念

死去的人化作骷髅,眼窝里长出了花
年复一年花朵开遍了荒原,而枯骨已化为尘土

【空俏】不成熟兄弟

从炮友到恋人,有时就是这么简单x

现pa

*

        别废话了,快点开始吧。俏如来像是终于忍无可忍般扭过头,戮世摩罗,你已经撩骚一个多小时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被戮世摩罗穿衣服的声音吵醒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看得出来戮世摩罗对昨夜也颇多怨言,俏如来便翻了个身玩手机,光给了对方个后背,也不预备理他。

        他约到戮世摩罗,源于对他照片看得顺眼,戮世摩罗虽有些婴儿肥却因为整体五官邪魅而不显稚嫩,反而有点暴戾,不过正是俏如来喜欢的款。聊起来还算舒坦,俏如来看着温润,实则是个内心骄傲的人。当然他也没有理由不高傲,他是史艳文的长子,默苍离的爱徒,真真正正含着金汤匙出生一路顺遂。唯有约炮之路倒十分坎坷,俏如来要求甚严,于是看了几个月,终于挑中了脸对胃口又能聊得来,自称身体健康技术优秀的戮世摩罗。

         其他的姑且不说,俏如来在心里给戮世摩罗打了个差评,嘴上那么能说却是个处真是让他无语,反正秒射的那一瞬间俏如来感到空气因为尴尬凝滞了。

        虽然后半程还不错,但整体不是很愉快的体验。俏如来在心里给戮世摩罗的评价不算高。

       戮世摩罗原本以为自己会约到个看似一本正经实际老司机的年下,奈何俏如来真是从里到外都一本正经,还偏要做出放浪的样子。戮世摩罗虽然自己没什么性经历,但混在一起的朋友三教九流,这些年看得多了,是真是假哪里能瞒过他的眼睛。

        戮世摩罗有时候想想也觉得自己挺可耻,他爱好年下焉知不是对未曾谋面的父亲和兄长由爱到恨的扭曲欲望?不过不得不说俏如来真是对他胃口,听说他的父兄也是这样堪称楷模的正人君子,俏如来简直完美符合他听母亲说的大哥的模样,容貌美丽,表面温柔,内心高傲,他最喜欢看俏如来这样的人在道德和欲望里挣扎,简直鲜活的人性。

        本来俏如来该删掉戮世摩罗,既然是一夜情性质的约炮,就不该后续再有什么纠缠,但俏如来到底没有这么做,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也许他以后都不会再约戮世摩罗,但他偏偏不想失去戮世摩罗的联系方式。

         俏如来收拾齐整了自己便回了家,史艳文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筷,回来了?精忠。看到加班彻夜未归的长子,史艳文颇为心疼,累了吧,锅里热着粥,爹亲去给你盛些。

        史精忠看着史艳文的背影,时光似乎格外偏爱这位美艳斯文的男人,竟也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他的父亲并不显老,还像当年一样优雅而风度翩翩,因此街坊四邻的阿姨最爱给父亲做媒,父亲都笑着婉拒。父母离婚后,这些年他们父子相依为命,他从懵懂的孩童长到如今年纪,二十多年父亲不曾说过母亲一句不好。史精忠看不懂父母之间的感情,听说母亲离婚没多久就发现怀孕了,但也并未再回到这个家,爹亲每个月都会给母亲打一笔丰厚的抚养费。

        后来听说母亲生下了一对双生子,他有了两个弟弟。史精忠从没见过两个弟弟,他刻意地不去关注他们,在那个年幼的孩子心里,是弟弟们的到来让他的母亲离开了他,虽然他知道,父母离婚和他的弟弟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史艳文看着喝粥的爱子,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史精忠也发现了,史艳文今天格外不比往常,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史精忠放下碗筷,看着父亲微笑起来,爹亲,您心情很好吗?

         是,精忠,我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史艳文竟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同你妈妈,要复婚了。

        史精忠的手有些颤抖,他尽力稳住情绪,不让父亲听出端倪,那当然是好事,只是会不会有些突兀?

        史艳文笑了,怎会呢,我同萱姑已经商量了一年多了。年轻气盛啊,史艳文看起来颇为感慨,说到底这么多年,心里还是放不下她。

       这算什么?史精忠有些发愣,二十多年寻寻觅觅找寻真爱?是你们让我质疑爱情,结果你们却是爱情的信徒?可史精忠不惯于把激烈的情绪展现出来,他只是保持着完美无缺的微笑,是,爹亲。母亲回家,我很欢喜。

        对了,你两个弟弟也会回来住,你小弟忠厚老实,最好相处,只是你那个二弟,史艳文有些欲言又止,脾气有点古怪。

        那有什么,史精忠这时也还是乖顺的模样,脾气古怪的,我见得多了,爹亲不用担心。

        一个早上就说了这么一句实话。史精忠想,他不讨厌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但他对未来的生活很是茫然,生命里突然出现了三个血缘至亲的陌生人,史精忠感到有些难以应对。

        他承认他慌乱了。

        无事可做的时候史精忠也会刷刷朋友圈,看到戮世摩罗的动态,没有配图只是一行简单的字,同平时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戮世摩罗说,要去见讨厌的人了。

        史精忠想了想,给他点了个赞。

        老天爷给史精忠开得玩笑比他想象的还要大,比如母亲带着两个弟弟回来时他第一次见到了弟弟的模样,那一刻史精忠无比希望自己失忆。

        他的二弟史仗义,就是戮世摩罗。

        史精忠觉得他的人生突然变成了一出滑稽荒诞的丑剧,史仗义轻蔑的目光从史艳文身上滑到他身上时,史精忠感觉自己在被末日审判,但是他绝不认怂。史精忠他抬起头,在史艳文看不到的地方对弟弟回以挑衅的眼神,你有种就在这里说出来,反正到时候去德国接骨的肯定不只有我。

        史仗义收回了视线,史精忠刚松了一口气,史仗义便又不消停地开口,这个大哥,我见过的。

        史精忠的心又提了起来,正常人能看懂他的威胁,问题是史仗义还真不一定是正常人。

        仿佛在我们大学昨天刚换的优秀毕业生照片里,挂在墙上天天鼓励我们。哟哟哟,原来就是你啊,史,精,忠。那道德楷模般的三个字在他嘴里不知为什么就有些戏谑的味道,史精忠瞪了他一眼,却更头痛了起来。

        这下,怎么办呢。

        史仗义大包小包行李往早就收拾好的房间一丢,鞋都不脱就躺床上玩起了手机,史精忠看不得他这懒懒散散的模样,但他的不满一表现出来,史仗义看上去倒更快活了。

        唉,你这孩子……刘萱姑温柔的声音从史精忠身后传来,在你大哥面前,也收敛一点。

        有什么关系,他是我大哥,还能嫌弃我不成?史仗义对着史精忠抛了个媚眼,史精忠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冷静,大哥,打人犯法。史仗义仿佛还嫌惹史精忠不够,又及时补了一句。

        史精忠转身就走。

        史仗义转头就给史精忠发消息,俏如来,真是俏啊,然后他便看到史精忠的手机掉在地板上。

        史仗义在床上笑得打滚。

        你到底想怎样?夜深了还在修仙的史仗义收到了史精忠的回复,看得出来史精忠已经被他琢磨不透的态度逼急了,史仗义生了更多恶作剧的心,既然承担不起责任,当初别随便出去约呗?

        我的事你管不着。史精忠回消息倒是和他平时温吞水的模样大相径庭,况且我们彼此彼此,谁也没资格说谁。

        哦哟,和你说话真危险。史仗义突然觉得无趣,咱们为什么不当面谈谈呢,大哥?

        史精忠赞成这个提议,他小心翼翼地摸进史仗义房间里,房里一片漆黑,有人从黑暗里一把抱住他,带着他往床上倒,还不忘解他的衣扣。够了,史精忠压低了声音,这是在家!

        咦,大哥,你的关注点居然不是,兄弟乱伦啊?黑暗里看不清史仗义的表情,但史精忠想他一定满满的嘲讽,史精忠皱起了眉头,用这件事威胁我,你也太不智了,难道东窗事发时,你就能把自己摘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史仗义摸着大哥的嘴唇,这里很柔软,大哥。那一次滋味可是相当的不错,好评如潮啊。

        闭嘴。史精忠生怕惊动浅眠的史艳文,忍无可忍地捂住弟弟的嘴,你到底想怎样?

        收起你好哥哥的嘴脸怎么样?看到就想要吐了。史仗义耸了耸肩,我说了你就会答应吗?那和我交往如何?

       这个离经叛道的提议让史精忠愣了愣,不行,他下意识就想要拒绝,却又说不出口,听到这个提议心里竟有一丝喜悦,那是一种极暗极暗的喜悦,沉沉藏在心底深处。

        好吧。他听到自己说。

        这回轮到史仗义愣了,他以为史精忠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事实证明他真不了解他这个大哥内心究竟藏着什么,我开个玩笑而已。他撇得太急切,这解释让史精忠坐直了身体,借着月光史仗义看到那双眼睛冷了下来。

        史仗义有点后悔。但是史精忠已经理好衣服从他身边离开,是么?大哥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多失望,语气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史仗义甚至听出几分彬彬有礼。史精忠站在床尾看着他,那我们最好把那天晚上的事忘了,我可不想爹亲知道这一切。

        从此史精忠不再理会史仗义任何稍有出格的撩拨,跟着刘萱姑叫他的乳名小空,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被史精忠一喊倒有几分情人间的温柔缱绻。但史精忠后头跟得最多的是叫他吃饭,像任何并不亲密但彼此尊重的兄弟一样,史精忠对他越来越温和,礼貌客套得近乎疏离。史仗义往嘴里扒饭的时候突然福至心灵地意识到了问题,史精忠已不把他视作特别的人。他大哥的温柔礼貌地面对所有人,但就如同一层面具,唯有内心出现破绽时才能稍稍卸下。

        谢谢爹亲。史存孝适应良好,很快就融入了这个家,史艳文劝两个孩子多吃。精忠乖顺聪明,作为父亲他不用操太多心,但他的双生子却将这特质均分——史仗义聪明而叛逆,史存孝听话而忠厚,这又是全新的一种体验。史仗义拿胳膊肘捅了捅小弟,一脸不屑,什么爹亲,叫得这么亲,你对我都没这么亲。

        史精忠在对面慢悠悠地吃着饺子,蘸了些醋咬下去,随即皱起眉头,唉,好酸。

        我记得精忠不喜欢吃酸,还是少吃些吧。刘萱姑关切地看向长子。

         大哥,你敢嘲笑我?史仗义不甘示弱地在桌底下踢了大哥一脚,史精忠反应灵敏,只是蹭到而没有踢着,让史仗义连报复的快感都没有。

        他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哼。

        其实史仗义整个假期都没怎么在白天见过史精忠,大哥工作很忙,应酬也常到很晚,他睡得迟,便总见史精忠疲惫不堪地回家,轻手轻脚地不愿打扰家里人。他们只有这个时候会凑在一起刀光剑影地逼逼几句。史仗义觉得大哥继承了史艳文的狗子属性,不识好人心,他明明是劝大哥好好保重身体,大哥却从来不理解他的好意,说不了几句大哥就会开始反唇相讥。

        结果那句对不起总是说不出口,他越来越后悔那天拒绝了大哥,那时候他要是顺坡下驴,或许史精忠已经和他在一起了。

       史精忠觉得小空真让他堵心,应酬已经够让人心烦了,每晚回来小空还要在他耳边毫无重点地聒噪个没完,骚断人的腿。

        史精忠今晚喝得有点多了,听着小空废话烦不胜烦。这酒后劲挺大,史精忠脸上身体都发热起来,他难耐地扯松了领带,揪着小空的衣领把他压在沙发上,什么也不说就开始脱他衣服。

         史仗义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然而他大哥的肌肉不是白练的——史精忠喝醉了以后力气大得可怕,酒品也差得惊人,当初谢师宴史精忠喝醉对着默苍离大吼了七八遍再讲的英雄事迹已经在师弟里广为流传,听说默苍离当时脸都差点气绿了。

         史仗义很快就在史精忠的主动下兴奋起来,并反客为主地将大哥压在了身下。他吻着史精忠柔软的嘴唇,却突然又想起了那天的事,抱歉,大哥。他说得轻声,不知道史精忠听见没,反正对方毫无反应。

       史精忠第二天睡过了头,被小空大腿压着肚子才醒过来,这睡姿史精忠也是叹为观止。

       史仗义差点被史精忠踹下床,顶着睡得乱糟糟的头发,不禁感慨大哥真是无情,上了床是小甜甜,下了床就能踹翻他,真拿自己当人肉震动棒?他在被子里摸索着握住史精忠的脚踝,他大哥完全担得起骨肉匀亭四个字,练了一身肌肉也没让他朝着壮汉的路线发展,依然瘦削匀称。史精忠肌肤雪白,被小空抓住脚踝时下意识绷紧了脚背,便能看见青色的血管。史仗义凑了上去,开玩笑般地吻了一口。

        史精忠正要说什么,门外却传来爹亲的声音,还不起床吗,要吃午饭了,仗义。史精忠慌张起来,别闹了,快躺好。话音未落,史艳文便推开了门。

        精忠?你怎么在这里?史艳文诧异地看着用被子把自己裹成卷儿的两个儿子,天这么冷吗,要不要爹亲再给你们加床被子?

        不,不用了。史精忠脸红起来,昨晚喝得有点多,走错房间了。

        这样,精忠多保重身体,年轻的时候虽然要上进,但是也不能太过头。史艳文习惯性地想摸摸长子的头,却见史精忠缩了缩仿佛不情愿的样子,便也作罢。

        出门时史艳文顺手带走了垃圾。

        兄弟俩面面相觑,总觉得忘了什么,史精忠突然脸色惨白起来,你昨晚做完把套扔哪了?这一问之下连史仗义也僵硬了,不会那么背运吧。

        史精忠从弟弟房间里出来时甚至不敢看父亲。他头一次看见史艳文那样的表情,混杂了震惊,痛心和愤怒。史艳文是一个温和而富有教养的男人,又是一个人到中年,盼望家庭和睦的父亲。于是史精忠看到这两种情感在史艳文的眼里挣扎,史艳文让他在对面坐下,扬起手的那一刻史精忠闭上了眼睛,但是并没有任何巴掌落到身上,他只看到史艳文苦痛地将手插进头发里,你们,多久了?

        仗义,出来。房门被推开的吱呀声让史精忠背后起了一层汗,史艳文看着他,父子这些年的疏离让做父亲面对次子的口气倒更温和了些,在你回家之前吗?

        客厅里安静得可怕,窗外的车声听起来格外刺耳。史仗义看向大哥的眼睛,那双金色的眼睛里并无多少期待,他因此感到烦躁,面对史艳文竟脱口而出,是这样又如何?我和史精忠搞上的时候,他还不是我大哥呢。

        史艳文湛蓝的眼睛像突然暗下去的天,藏着狂风暴雨,但是终被压抑的风平浪静。史精忠此时又无比心疼父亲,父亲心中在想什么?自责,无奈,还是愤怒?

        有些话,身为人父,不得不说。史艳文竭力控制着情绪才能看似平静地说出每句话,他的唇色是那样苍白,手轻轻颤抖着,史仗义突然想史艳文会不会是心脏病发作的前兆?但他的父亲显然没有这样病弱。出了这样的事言语显得太过苍白无力,史精忠沉默不语,史仗义屡屡想顶嘴却被大哥眼神制止,熬到最后史艳文反倒最无奈,我知道制止你们也是无用的,反而让你们更分不开。不如,你们搬出去自己住些日子,或许就会明白情感并非一时冲动。史艳文长长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两个儿子该离开了。

        花了几天收拾清楚东西,史精忠隔着房门向史艳文告了别。防盗门关上时史精忠甚至有一种不真实感,这是他生活了二十六年的家。史仗义在背后推了他一把,又不是不回来了,这么依依不舍干嘛?大哥,你还是没断奶的小孩吗?

        既然如此,小空,现在该我们谈谈了。史精忠收起一瞬间的软弱,他又摆出让史仗义又爱又恨的那副公事公办的嘴脸,顺手还按下了电梯下行的按钮,按照你的想法,大概也不愿意和我一起住……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史仗义打断,为什么不愿意,省钱啊,大哥。

        史精忠给弟弟的直白噎得顿了一顿,倒也没有反驳,只是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出房租你出劳力,家务,交给你了,小空。

        大哥,亲兄弟不要那么计较?

       亲兄弟明算账,才能走得长远啊,小空。

       史精忠大概是早就联系好了房子,接他们的是个棕色头发的男人,唉,史精忠,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多谢,砚仔,事发突然,麻烦你了。史精忠也是颇为抱歉,介绍一下,这是我二弟,仗义。

        唉。看了看顶着全套洗剪吹的史仗义,砚寒清又叹了口气。

        史精忠放下东西便开始打扫卫生,指望小空是不行的,否则他们今晚只能睡在行李堆里了。为了方便史精忠把齐肩的头发扎起来,在脑后拢成一撮,随着他的动作在脖颈那一块肌肤上磨蹭,史仗义突然很想拨开白色的发丝,亲吻他的大哥。

        这算是交往了,对史仗义这种不需要承诺随心所欲的人而言,和大哥到了这份上已经是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他收拾的空隙里又瞄两眼史精忠,专注的模样和平日又有些不一样。能看到截然不同的大哥,史仗义想着还有些小兴奋。

        一天的忙碌本该带来酣沉的睡眠,夜色笼罩下一切复归平静,史精忠盯着天花板,他累,大脑却还运转着,他知晓爹亲给他和小空冷静的时间,也给自己冷静的时间。可说出来也有些可笑,他同小空,纯肉体关系,当断就断,不需要更多纠葛。

        史精忠实在不相信,也弄不明白感情,玲珑剔透如史艳文,不也花了二十年去处理自己的情感?或许二十年后他也会遇到一个扶持一生的人,但不是小空——这个存在于他青年的期盼和渴望,却终不可得的人。

         如果是以前,他该是这么想的。可是跟着默苍离的这几年,他又见识了截然不同的爱情,始终在对方身边如并肩而立的树木亦是一种爱。情感复杂难懂,他只是他自己,而不是任何人。在父母复婚后,史精忠下定决心不再被任何事干扰,面对情感只遵循自己的内心。

        史精忠这几天头一次静下心来梳理心中的千头万绪,他只需要确切的承诺和稳定的关系,却偏偏难以实现,他同小空在心理上仿佛有壁。那晚小空的拒绝,史精忠在意又不在意,他可以告诉自己那只是他那个冲动的弟弟一时嘴快,而有时他又会想那是否就是小空不加掩饰的真心话。

        过不了多久史仗义就开学了,变成住校以后他更加期待每周末回家的时间,回家气气大哥也是好的啊。他从学校宣传栏走过的时候便能看到新换上的优秀毕业生代表史精忠的照片,照片上公式化的笑容永远也比不上生动真实的人。他一开始报考这所大学便是出于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兄长暗中较劲,谁能想到现在他们竟成了这种关系。

        来了,史精忠过来给他开门,史仗义歪着脑袋打量他,大哥,这几天寂寞吗?需要特别服务吗?边说边将大哥揽进怀里,凑在他颈上嗅着。停下,史精忠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你不是打算去买衣服吗,走吧。

        临出门前史仗义看着大哥换下来的两只白兔子棉拖,因为他恶趣味发作,大哥虽然当时十分拒绝,事后还是穿了,同时表示确实暖和,应该给你也买一双。

        于是他拥有了一双与日天形象不符的黑兔子棉拖。

        补了顿夜宵再从商场出来,走到地铁站连末班车也停了,史仗义打了个喷嚏,够冷的啊大晚上。史精忠脱下外套给他披上,一边查着线路,又看了看四周,这儿不好打车,往前走一点吧。

        嗯。史仗义感到鼻尖一点凉意,抬起头看天,路灯下雨丝分外明显,还有逐渐变大的趋势,他拉起史精忠,跑吧,大哥,否则一会儿,我们都要成落汤鸡喽。

        好不容易找到个屋檐躲雨,冬天的雨实在冷,落在身上寒意彻骨,史仗义看着街灯和雨幕,哦哟,这下真是回不去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史仗义感到史精忠站得离他又近了些,他突然觉得他们俩像两只掉进水里的鹌鹑,湿漉漉的毛,冻得瑟瑟发抖,要挤在一起取暖。他看向大哥,白发给水淋得一缕缕贴在身上,连睫毛上都是水珠,那双眼睛看起来便格外水雾弥漫。刚跑完一程他的脸还是红的,喘息也有些不匀。史仗义的注意力被一滴水珠吸引了,它顺着史精忠的头发流过耳后,又流到脖颈,锁骨,直深入衣衫掩盖的不可见之处,史仗义能想象出,那颗水珠划过史精忠身体的模样。

        他用力地拢住史精忠的脸,将下颌与脸颊全包裹在手掌,史精忠呼吸时身体的起伏他感受得清晰明了,那双温和的眼睛,那微张的双唇,此时都成了朝圣之所。

        史仗义吻了下去,从额头,到眼睛,到鼻梁,再到双唇。

        他从史精忠胸口抬起头,看到大哥背后不远的教堂,顶上高耸着十字架。主说,我要将你们从苦难中解救出来,令你们去往那流奶与蜜之地。

        史精忠在打了今天上午的第七个喷嚏以后终于惹来了默苍离的注意,他自觉地收拾了东西从会议室撤出来。也许昨晚他不应该洗完澡和小空在浴室里搞起来的,现在小空感冒得比他还严重,发着低烧躺在床上哼唧着脑袋要炸了。

        好些了吗?买了感冒药回家,史精忠给弟弟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摸了摸小空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喝点粥吧,不吃点什么不行。

        史仗义吸了吸鼻涕,史精忠不再是刚认识的时候那样看似温和实则针锋相对,他的大哥对他越来越耐心细致,既是来自于血亲天生的关切,也是来源于情人的尽心关怀。他握住史精忠的手,史精忠的手也冻得冰凉,于是他将那双手捧进怀里,如果不是感冒,他应该会亲吻他的兄长,但终究他只是亲吻了那双冻得通红的手。

        史精忠却只是叹了口气,他抽回了手,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煮点粥。

        大哥任何的情绪变化史仗义都能感受到,昨夜之后史精忠的情绪就陷入了奇怪的低潮,是因为感冒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对自己昨晚的不满意?史仗义困惑地挠了挠头,有时候大哥的情绪还真难琢磨呢。

        开始这段生活的时候,史精忠多少期待能改变些什么,因此他切断了同过去的联系,离开了生活二十几年的家。可是当昨夜小空抱着他,身体贴在瓷砖蒙着水汽的湿滑表面上被进入时,史精忠突然觉得除了肉欲,他还是没有得到什么。他靠在史仗义颈窝,心不在焉地盯着天花板,随着小空的动作应付几声。

        他还是想要得到属于情人间的承诺。

        史仗义病好了以后又得回去上课,这些日子史精忠一直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做爱也提不起兴致,他有时候同史精忠说些什么,也能感受到大哥的心不在焉。

        二哥,你怎么突然和大哥一起搬走了?史存孝眼看着史仗义从自己碗里夹走了牛肉,是和爹亲相处的不好吗?

        小弟啊,太复杂的事就不要思考了,对你负担太重。史仗义又夹了一块,慢悠悠地问,我说,大哥心情不好,你要怎么让他高兴?

        史存孝原本专心对付碟子里的西蓝花,被二哥这么一问便担心起来,大哥有什么不高兴吗?   

       史仗义摇了摇头,我哪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会不会是想爹亲了?大哥一直和爹亲生活在一起,突然离开难免不适应吧?史存孝想着最近爹亲心情也不好,要不,让大哥和爹亲见一见,说不定就好了。

        史仗义拍了拍弟弟的脸蛋,你可真是个小天才,存孝。 这两者我看不出什么关系,还是你想看史艳文和史精忠坐一块抱头痛哭?

        二哥!你怎么这么说话!史存孝皱起眉头,我想去看看大哥,母亲也很担心他。

        算了,你别去了,最近大哥心情不好,刺你就不好了。史仗义推着小弟往食堂外走。

        咦,那不是大哥吗?史存孝难得看得清,也不奇怪,史精忠一头白发,穿得又素,在人群里简直白得发亮,大哥怎么和那个男人,史存孝脸都涨红了,那么亲近啊,二哥。

        上官鸿信喜欢压低了声音,凑在人耳畔说话,他本就声音阴沉,这样一来更是有压迫感。史精忠感到有些不自在,却并非因为上官鸿信。他和史仗义在一起后便知道这在外人看来多么暧昧,他们也时常这样咬着耳朵说些让对方脸红心热的话。于是他推开上官鸿信,嗯,教授交代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会办妥的。

        这一幕在史仗义看来却多了别的意思,他和小弟躲在柱子后面看完了全程,倒像大哥同别人调情般。史存孝吸了口凉气,二哥捏自己手也太用力了,他试着抽出手,倒把史仗义惊动了。

        史仗义松开小弟,大步冲到史精忠面前,如果不是还有理智尚存,他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告这个人是我的,谁也不许碰他。

        但史仗义的心情同时也坏到了极点,谁知道大哥是不是终于明白亲情叠加的爱情并不能让情感更加稳固,说不准有一天大哥就会醒悟过来,抛弃情人的身份重新做他的兄长。

        史仗义瞪着上官鸿信。偏偏史精忠连话也没和他说一句,就跟着上官鸿信走了。

        史精忠很确定报告结束他要费一番心力哄小空了,自己跟着师兄走的时候小空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只是默苍离的报告会他怎么能不同师兄一起准备妥当,又哪有时间去哄史仗义呢。史精忠叹了口气,看小空对他们的关系不见得上心,占有欲倒又十足。

        好不容易捱到报告结束,却哪也找不到小空,史精忠只得给小弟打电话,史存孝也没什么头绪,只说二哥以前一不爽就喜欢窝在操场上一待几个小时。 

        真是孩子气的习惯。史精忠居然觉得有些可爱,其实小空的年纪,本来也就是个大男孩,有些事还太青涩也是可以理解的。他走到操场外围,便能看见满天晚霞染红天空,学校操场旁种了树,在渐渐暗下去的天空里有些模糊不清了,正是饭点,操场上人也少,史精忠循着跑道慢慢地找,终于在西南方的看台上找到了躺在那里看天的史仗义。

        小空。史精忠走到史仗义身边坐下,这里冷,起来吧。

        哟,大哥还知道关心我。史仗义翻了个身坐起来,黄昏光线暧昧不明,史精忠相貌阴柔,在这样的光线下简直称得美丽,大哥,史仗义作态地整了整自己的头发,我真不生气。

         看起来是真的很生气。史精忠想,但是他还打算调戏一下弟弟,既然不生气,那我走了。说着,史精忠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一边瞄了一眼史仗义。

        站住,我有准许你走吗?史仗义一把拉住,大哥,你是来哄我的,搞得这么随意真的好吗?

        好吧,那哄哄你。大概是史精忠敷衍得太明显,史仗义扯着他的手腕,恶狠狠地朝史精忠吻下去,与之前不同,那明显是宣誓主权和赤裸裸的侵占,情欲的成分近乎没有。

        大哥,你,是,我,的。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蹦出来的,我喜欢你,所以,谁都别想碰你。史仗义凶起来还真有几分霸道,再长几年他一定会让人更移不开视线。史精忠用自由的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脖子,好了,你可算说出来了。

        哈?这下轮到史仗义诧异了。

       你拒绝我的事,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小空。

       这种随口一说的仇也记?大哥肚量这么小?

        这很重要。史精忠收起玩笑的神情,你会不安,我也会。我是你兄长,也是你的爱人,我应当保护你,也希望你是有担当的。你明白吗,小空,这段关系里,我年长,自然应该承担较多,但你决不该是心安理得接受一切。

        你要明白,我追求的是和我共度一生的爱人。史精忠看着他的眼睛,在情感上,我们必须是平等的。

        大哥……史仗义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难得严肃的史精忠,一向伶俐的口舌也有些打结。

        但他不需要说什么,现在是他兄长的主场,头一次史精忠在清醒的时候主动地吻了他,即使那个吻很轻很轻,却也足够安抚弟弟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天色终于彻底暗了下去。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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